╔ 寂寥之語╗

＊2016年度10

＊原創連載小說，DearDiary，章節名稱皆為當篇內容的視角

＊Chapter20、本篇視角：園園

＊本篇為最終回

＊一個藏在山中的育幼院的故事，由歡樂溫馨可愛的小小日常連串而成

＊明白了就請繼續下去吧→

又一次的，進入了冬天了。

　　就像第一次來到這個山間的育幼院時一樣，今天是個飄著細雪的，有著深灰色天空的日子。窗外的樹枝已經完全掉光了葉子，如今，剩下的只是空虛的枝條，隨著風，「碰碰碰」的敲打著窗子。

　　明明總覺得秋天才過去不久的，現在卻已經是滿覆著白雪的世界了。時間總是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流逝，直到回過神，往過去的小徑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了。

　　我從正製作著的餅乾麵糊中抬起頭來，看了看廚房外，一個一個正埋首剪著色紙的孩子。那是這裡在冬天時的慣例，讓大家用色紙剪出自己所喜愛的裝飾，並裝飾在那些光禿禿的樹枝上。這麼一來，冬天的樹便不再乏味，而是充滿了孩子們用心製作的繽紛多彩了。

　　套一句靡靡的話來說，就像是春天提前到來了，漂亮的花朵開滿了大樹一樣。

　　我試著讓自己專注在手上的工作上，卻仍不由自主的被不遠處的孩子們所吸引。從亮著溫暖燈光的那一端傳進來的笑聲中混雜著旭先生一早就開始播放的聖誕歌，那似乎是旭先生總是堅持著的某些細節的其中之一——就像剪紙這件事一樣。

　　就連平常不太參與大家活動的阿樹也靜靜地和身邊的漣一起剪著紙，旁邊還跟著難得沉默了、同樣專心把弄著手中色紙的靡靡，另一邊則是湊得很近、像是在說著什麼悄悄話的小葉葉和翔太。圍在另一張桌子上的星羽則領著幽幽和芙亞兩個女孩，和川吉一起在一張紙上塗畫著。

　　與此同時，嵐、緋酉先生和青葉先生在屋內的四處裝飾著前些天已經剪好的紙張，以及青葉先生從自己家裡帶來的亮晶晶彩帶。時不時能聽見嵐數落著緋酉先生、而後者忿忿地反駁的聲音。

　　這樣的、充滿了歡笑的日常，平平淡淡的，卻總能讓我覺得充實而幸福。

　　只是，這樣的生活，卻即將要在今天畫上句點了。

　　為期一年半的實習就要結束了，今天結束以後，就得離開這個小小的、相當溫馨的育幼院。一想起這件事，我忍不住收起了笑容，咬著唇，就是不想讓其他人——即使只有那麼一點點可能——發現我低落的心情。

　　「怎麼就這麼站著不動？」

　　突然傳進耳中的聲音好近好近，我有些慌亂的轉過了頭，映入眼中的是正衝著我微笑的旭先生。他接過了我手中停下了攪拌的裝著麵糊的鋼碗，熟練地繼續開始攪拌著，口中說著自己以前也很常替孩子們做餅乾之類的話。

　　「在想要回學校的事情嗎？看妳一臉憂傷的樣子。」

　　「欸嘿嘿，有那麼明顯嗎？」

　　「其實也還好，只是園園的心情蠻好猜的，我當初要出門旅行的時候也是很複雜的心情呢——雖然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啦。」

　　「要離開這些孩子們，真的會很捨不得吧。」

　　並不像問題的句子從旭先生的口中吐出，我看著他將已經成功變成麵團的米白色物體取出並放上流理臺、準備桿平的動作，嘆了口氣，倚上了後頭的冰箱。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剛來的時候完全沒想到現在會這麼難受呢。」

　　我試著彎起與平時相同的笑，對上了旭先生投來的眼神——從他安慰似的笑容看來，我做的似乎不是很成功。他向我招了招手，要我一起用各種造型模型壓出不同模樣的餅乾。

　　最後一次替他們做餅乾，是非常符合節慶的聖誕節系列。

　　「那個啊，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沒多久，不過，園園對大家的用心，就連我也深深的感受到了呢。」

　　「大家都很喜歡園園，我也是，所以——妳會一直都是我們的一份子的，不用太難過啦？」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驟地劃破了空氣的是旭先生輕快的語調。將餅乾給放進了烤箱的我轉過頭，看著露齒笑著的旭先生，點了點頭，並同樣回以一個微笑。

　　「旭大哥、園園，外面準備好了，你們什麼時候要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門口探出的是酒紅色的頭。緋酉先生的笑容一如往常的燦爛，卻多了那麼點神祕。丟下了這麼一句話的他在得到了旭先生的一聲應答後便轉過身、揮了揮手，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

　　「準備好什麼？今天有什麼活動嗎？嵐怎麼沒跟我講？」

　　「啊啊、也不是什麼盛大的事情啦，妳等一下就知道了——妳先出去吧，這裡就交給我收拾就行了。」

　　說著，同樣笑得燦爛的旭先生一把將我給推出了廚房。

　　眼前所見到的是聚集在一起的孩子們，手中捧著不知道打那兒來的蛋糕的嵐站在最前方，在他身邊的緋酉先生則拿著好大的一張紙。芙亞和幽幽從他的一邊探出了頭，翔太和小葉葉則從另一邊竄了出來，在那之後的是青葉先生和他懷中的川吉，星羽牽著靡靡在另外兩個女孩兒後頭，最後面的則是遠遠注視著我的阿樹和掛著淺淺微笑的漣。

　　「這是……什麼情況？」

　　「嗯，因為妳就要離開了嘛，這些孩子就吵著要給妳辦個歡送會，順便慶祝聖誕節什麼的——」

　　嵐的眼神飄向了身邊圍著他的幾個孩子，又繼續說了下去。

　　「這可花了不少心力準備，還得瞞著妳——怎麼樣，還喜歡嗎？」

　　我抬頭看了看周圍，牆上裝飾著的除了那些閃亮的彩帶和各種造型、顏色的紙張外，在滿溢著聖誕氣息的屋內，正對著廚房的那面牆上，高高掛著的是寫著我名字的三角掛飾，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字體，明顯就是某個孩子一筆一畫，認真、小心地寫上去的。就連外頭的樹枝上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掛滿了繽紛的色紙。

　　在柔和的鵝黃色燈光照射下，原本就挺暖和的室內似乎又添了幾許暖意。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大家認真的準備這些的畫面。剪下了許多漂亮色紙的孩子們、畫著裝飾的大家，小心、快速的將這一切布置完畢，蛋糕應該是青葉先生剛剛來的時候買回來的……

　　「嗯，我很喜歡呢，謝謝。」

　　想著將時間貢獻在這些東西上的大家，我打從心底覺得好幸福，情不自禁的彎起了嘴角。

　　「都別杵在這裡了，快點都坐下來吧，蛋糕得要快點吃掉呢——再過不久，園園幫大家特製的聖誕餅乾就要接著出爐啦！」

　　 似乎是將廚房打理好了的旭先生將我推到了不遠處的餐桌前，按著我的肩膀就讓我在椅子上坐下了。嵐將蛋糕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一個一個圍了過來的孩子們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稍微環顧了四周，只有阿樹選擇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旁坐著。

　　啊，應該是因為這邊的位子不夠吧？每次吃飯時總會有些人得在另一張比較小的桌子旁坐。

　　「我想坐在園園姐姐旁邊！」

　　「唔、我也想在園園姐姐旁邊……」

　　「那，芙亞在那邊，我在這邊，川吉在我旁邊，這樣剛剛好！」

　　拉開了在我左邊的椅子的小葉葉第一個坐上了椅子，指了指我另一邊的位置，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接著衝著我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

　　在大家都選定了位置後，青葉先生便開始替每個人分蛋糕——比較小塊的是給芙亞和靡靡的，大一些的是給緋酉先生的——我看著擺在我面前的那塊蛋糕，甜膩的純白色奶油上綴著一顆一顆的藍莓，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亮晶晶的，非常漂亮。

　　孩子們有說有笑地吃著蛋糕，舔著沾在嘴角的少許奶油，整個屋內充斥著的歡笑聲就像往常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儘管有時忙得不可開交，但，為了守護這樣的笑聲，那一切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和這裡的大家聚在一起，聽著這樣的喧鬧聲吃東西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總覺得眼眶好像有點熱熱的。

　　我偷偷抹了抹眼角，可絕對不能讓這些孩子看見我哭啊。

　　「那個，園園。」

　　這時，從自己的位置離開了的漣點了點我的肩膀，我回過頭一看，清秀的少年臉上依舊掛著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溫和笑容，他眨了眨棕色的雙眼，並將一張頗大的、應該是緋酉先生方才拿著的那張紙—–應該說是卡片比較正確——交到我手上。

　　「這是大家一起做的卡片，謝謝妳這段時間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卡片的第一面上是一個大大的腳印，我原以為是畫上去的，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似乎是真的抓了雷恩的腳掌印上去的，旁邊還歪歪扭扭的寫了雷恩的名字，另一面則是相對小了許多的雪丸的腳印。我翻開了卡片，映入眼中的是許多繽紛的色彩，還有每個孩子所給我的一段話。

　　裡面畫著的樹、房子，還有那些小小的人，就像是我們一樣—–我想，應該確實就是如此。

　　「卡片是星羽、芙亞、幽幽和川吉一起畫的，雷恩的腳印是阿樹去印的，雪丸的是翔太印的，然後……」

　　漣看著我翻開了卡片，讀著上頭有的歪扭、有的整齊的字跡，逐漸扭曲的臉，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園園姐姐不要哭，這樣我也會很難過的啦！」

　　身邊的小葉葉像是要安慰我似的，一臉正經的拍了拍我的背。另一邊的芙亞和幽幽卻已經哭成了一團，跳下了椅子，緊緊地摟著我的手臂。方才的歡笑聲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瞬間充斥在屋內的哭泣聲聽起來是那麼沉重。

　　「園園姐姐不要走嘛——」

　　「我也想要園園姐姐一直在這裡……」

　　「園園姐姐走了，靡靡會覺得很寂寞的啊！」

　　我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回應這些此起彼落地喊著我的聲音。某隻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我怔怔地抬頭一看，取代了漣方才位置的嵐正皺著眉注視著我。

　　「有人說園園走了之後就不能來了嗎？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都在哭什麼嘛。」

　　「咦？可是……」

　　「可是什麼，剛剛不是叫旭去跟妳說了嗎？他沒說？」

　　嵐轉過頭對上了旭先生的視線，而後者只是嘿嘿笑了幾聲，並眨了眨眼。

　　「呃，旭先生說我會一直是這裡的一份子……」

　　「……反正，妳可以像青葉一樣，有空就過來玩玩，記得不要再自己走上來了。」

　　嘆了一口氣後，又拍了拍我的嵐還不忘提起了我第一次來這裡時的自不量力。就連抱著自己弟弟安慰的青葉先生也在這個時候出了聲，對著我露出了像當時一樣的燦爛笑容。

　　「啊，我要上來的時候可以載園園妳一起走。」

　　「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啦——」

　　「這可不是故事的句點，別哭了，我們會永遠歡迎妳。」

　　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後，嵐轉身，打算幫忙星羽安慰仍啜泣著的兩個女孩。我愣愣地看著他動作，而某個瞬間，朝了我瞥了一眼的嵐突然輕輕地彎起了笑。

　　就像是那一天，迎接我加入這個大家庭的笑。

　　窗外的細雪依舊紛飛著，灰灰的、帶著點藍紫色，樹枝上搖曳著的是繽紛亮眼的手作裝飾。一切都是那麼相似，卻又不盡相同，這樣的景色就像一年多以前一樣，深深地烙印在我記憶深處。

　　在那之上，所添加而上的，是滿滿的滿滿的，如同春天般燦爛的回憶。

　　也許，這樣的故事，還能持續下去。

　　「……好的！」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